9月17日,42人被授予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其中,叶培建、吴文俊、南仁东(满族)、顾方舟、程开甲等5位科学家荣获“人民科学家”国家荣誉称号。
这5位科学家中,有两位不是中国科学院或中国工程院院士——南仁东和顾方舟。“‘中国天眼’之父”南仁东的事迹已经广为人知,“中国‘糖丸’之父”顾方舟则少为人知。
顾方舟是谁?不是院士的他为何能获此殊荣?
昨晚,经社君采访了他的女儿顾晓曼和学界晚辈李文辉,查阅了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生一事——顾方舟口述史》,并参考了相关新闻报道,尽可能为您还原一个真实的顾方舟。
一生为了一粒“糖丸”
说起“糖丸”,80后、90后可能没听说过,比他们年纪大的人不但知道,而且大都吃过——包裹着一层糖衣的口服脊髓灰质炎疫苗。
至今,健在的老人中还有因为患脊髓灰质炎(以下简称“脊灰”)、得小儿麻痹症而走路不便的。
顾先生毕生致力于研究脊灰、开发脊灰疫苗、控制小儿麻痹症,为我国最终实现全面消灭脊髓灰质炎并长期维持无脊灰状态,造福亿万儿童,为中国公共卫生事业发展做出卓越的、历史性的贡献,被誉为“中国脊髓灰质炎疫苗之父”。
顾方舟1926年生于浙江宁波,1944—1950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医学院医学系,期间秘密加入共产党并参加革命工作;1951—1955年就读于苏联医学科学院病毒学研究所,获病毒学副博士学位;1958年11月起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工作。
顾先生是我国著名医学科学家、病毒学专家,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原院校长,今年1月2日在北京因病去世,享年92岁。
他1987年当选英国皇家内科学院院士,1989年当选欧洲科学、艺术、文学科学院院士,1992年当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生平故事
放弃当医生,转而研究病毒
(内容节选自范瑞婷发表于人民日报文艺微信公众号的《为了一种疾病的消失》)
他(顾方舟)早年丧父,母亲为了养活一群孩子,到杭州学习助产,后来又拖家带口移居天津,挂牌营业成为助产士。顾老说:“我学医是母亲的心愿。母亲常说,当医生是人家求你来治病,你不要去求人家。”他成长于民族危亡的战乱年代,目睹了老百姓因为工作环境恶劣、医疗条件差而遭受病痛的折磨甚至死亡。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无法独善其身、安静地学习。大学毕业后,他放弃当一名医生,转而进行病毒学研究,投身公共卫生事业。他认为,当医生固然能救很多人,可从事公共卫生事业,却可以让千百万人受益。
人可以饿着,猴子不能饿着
(内容节选自《健康时报》报道《病毒学家顾方舟逝世!他曾这样消灭了中国的小儿麻痹症》)
搞研究,要有供实验的猴子。于是中国医学科学院把实验室地点确定在了云南昆明,因为那里有一个猿猴基地。
昆明当时并没有成形的实验室,1960年,顾方舟带着7个人来到了这里,当时大家都傻了,这里分明是一片荒山,除了猿猴基地的猴舍,连供人居住的房子都没有。
再加上苏联又撤走了所有的专家,很多科研人员觉得搞疫苗研究没希望,有人甚至建议项目下马。
这时,在昆明的顾方舟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你要说句实话,这个到底能不能干?”
“困难是有的,但是,这些困难是可以克服的!”第二天,顾方舟就带着身边的人开始建造实验室。
顾方舟清楚记得,当时有的工作人员甚至没有完整的裤子穿。山洞里潮湿得厉害,临时搭建的宿舍,一下雨就漏得和室外没什么分别。
培养细胞需要恒温室,顾方舟和几名电工自己建。没有冰库,他们把疫苗背到山下的肉制品厂去冷藏,有的时候疫苗要背上背下十几趟。
这些劳累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饿肚子。顾方舟回忆说,赶上自然灾害,每天只能吃几两粮食,重体力活,高强度脑力劳动却一天也不能停。
一次,猿猴室发生了骚乱,一个饲养员在偷猴子粮食的时候被发现了,大家都很愤怒,但顾方舟却觉得非常辛酸,人居然饿得去偷猴子的口粮。
他对饲养员说:人可以饿着,但猴子不能饿。
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身上试药
(节选自周琼发表于八点健闻微信公众号的《糖丸爷爷顾方舟:以身试“毒”,救了三代中国人》)
1959年底,第一批减毒活疫苗在中国生产出来。经过动物临床试验,证明在猴子身上安全有效。但能不能用在人的身上?需要用人来做临床试验。
冒着可能瘫痪的风险,顾方舟和同事一起,喝下了首批疫苗溶液。一周后,顾方舟和同事们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对大人安全,还不够。脊灰的受害者主要是孩子,还得对小孩安全有效。接下来,顾方舟瞒着妻子,将疫苗给一岁的儿子喝下。同事们也分别给自己的孩子们喂服了疫苗。
“其实没什么。”顾方舟说,“我们是搞这一行的,心里有数,我不可能随便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事实证明了顾方舟的判断。
接下来500万份疫苗分发下去,在更大的范围内被试用、检测。临床对比显示,活疫苗不仅安全,且能显著降低发病率。
为了方便保存、运输、发放以及服用,顾方舟和同事们发明了“脊灰糖丸”。1965年,“糖丸”在全国推广。各地防疫站的工作人员装冰棍用的敞口保温瓶,装着“糖丸”,一颗颗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女儿眼中的父亲: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
顾先生的夫人李以莞离休前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研究所的教授,他们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老三是女儿顾晓曼。9月17日晚,记者采访了顾晓曼。她回忆说——
在父亲的告别仪式上,母亲给父亲的挽联上写的是:“为一大事来,鞠躬尽瘁;做一大事去,泽被子孙”。这是父亲一生的至真写照。他一辈子最惦记的就是全国孩子们的健康。作为父亲的小女儿,我从小就崇拜父亲,父辈这一代知识分子身上具有崇高的奉献和担当精神,还有浓浓的家国情怀,值得我们晚辈永远怀念和学习。
在女儿的心目中,顾先生是这样的一个人——
爸爸在我心中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他内心特别纯粹,淡泊名利。他爱国家,爱孩子们,是一个充满仁爱精神的人。生活中他是我和哥哥们的慈父,也特别关爱妈妈。父母给我做出了最好的榜样,作为他们的子女,我感到很幸运,也很幸福。
后学眼中的“顾老”:老爷子学者气很浓
“虽然我和顾先生见面不多,但对他非常钦佩。”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李文辉早年曾在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中国医学科学院读博士,他的导师王树蕙是顾先生的同事。
9月17日晚李文辉在接受经社君采访时说:“我是1997—2001年在中国医学科学院读博士的,那时候顾老——周围的人都这么称呼他——已经从领导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我们办公室的大沙发,还是顾老和他的老师留下来的。从我导师那里知道,顾老是位认真做事、令人尊敬的科学家。”
“2006年顾老80岁生日那天,协和医学院基础研究所办了一个学术研讨会,庆祝顾老80华诞。”李文辉说,“我当时在美国从事艾滋病病毒和SARS病毒的研究,受邀回来做报告。做完报告下来后,顾老很热情地鼓励我,让我好好干。我的感觉是,老爷子学者气很浓,非常有风度——他年轻的时候应该非常帅。”
“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一位副主任说的一句话:虽然顾先生既不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也不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但是他做的工作和人品,并不比院士差。”李文辉对此感叹不已。
此后,他和师兄去家中、医院探望顾老。“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顾老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确实挺让人佩服。”李文辉说,令人欣慰的是,顾老晚年得到很好的照顾,评了一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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