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振兴的讨论中,有两个地区特别活跃。一个是珠三角城市群,另一个是长三角城市群。我应邀到这两个城市群,参加了很多次论坛研讨活动,也进行了一些参观考察。

珠三角和长三角这样的城市群,其乡村振兴的任务与全国其他地方有共同的地方,也有些特殊的地方。尤其是在两个城市群中的核心区域之间,乡村的基本功能、突出挑战和主要业态,都很不同;乡村振兴的重点任务,也有一定的特殊性。

在基本功能方面,首先是生态功能。这两个城市群的人口数量巨大,珠三角在5000万人以上,长三角在1亿人以上。人口密度很大,城市经济分量极重。因此,这里的乡村所担负的生态涵养功能,极端重要。对于我国整体来说,乡村振兴的总任务中,农业产业兴旺是排在首位的。但是,对长三角和珠三角这样的城市群来说,其乡村区域的生态功能,要明显大于农业生产功能。因为其农业生产的量额相当小,而生态环境的影响非常大。

城市群中乡村提供生态功能,主要载体是两种形态:植被和水体。植被包括自然植被(林草)和农业植被(庄稼),关键是植被的覆盖率。水体包括河流、湖泊、水塘等,关键是水质要好,应该达到III类以上,也就是人体可以直接接触,可以洗手洗脸游泳,经集中处理后可以饮用。这也是所有发达国家地表水的最低标准。

其次,是生活功能。城市群中的城乡界限,将日益模糊。这个模糊,突出地表现在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方面。这样,乡村就不再仅仅是农民的生活空间,也日益成为城市人口的生活空间。在发达国家,城乡之间就没有明确的界限。例如在德国,农业人口占全国人口的比例不到2%,而居住在5000人以下的村镇中的人口占15%,居住在2万人以下的小镇中的人口占40%左右。无论怎么算,住在农村的人口比例,都远远大于农业人口比例。

生活功能,就是要提供舒适优雅的生活环境,主要是:发达的基础设施,便利的生活服务,美丽的自然景观,以及和谐的建筑景观等。人们常说的美丽田园风光,例如在瑞士经常看到的那样,其实除了朴实美好的农业田园风光之外,还需要包括这些现代生活要素。

最后,才是农业生产功能。这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能,但是,这个功能的发挥,应是强化而不能弱化生态功能和生活功能。为了满足好、实现好生态功能与生活功能,城市群中的具体农业项目选择,需要有一个合适的结构。

水稻,在水资源丰富的南方,无疑是最适宜的也最值得特别重视的农业生产项目。稻田,相当于湿地,其对城市的生态涵养功能突出有利,相当于城市的肺。当年日本在世界贸易组织谈判中,为了保留其高额的水稻生产补贴政策,所进行辩解的主要理由,就是稻田的生态效应。我还记得筑波大学的教授,用了一套非常繁琐的数学公式,来计算水稻田所产生的生态效益,结论是远远大于稻米的市场价值。

从经济可行性角度出发,城市群中的水稻种植,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更大努力。一是机械化。应该从育种、插秧、植保到收获等,实行全程的高水平机械化。这样,才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节省生产成本,提高经济效益。这需要扩大生产经营的规模,例如通过土地流转、建立合作社等方式;只有生产经营规模扩大了,才能够扩大耕作地块,以适应大中型机械的使用。二是优质化。应该选择种植优质稻谷品种,生产出高品质的大米。在众多水稻育种专家的长期努力下,我国从南到北各个积温带,都有适宜种植的优质水稻品种。规模化和机械化,更有利于实现优质化,因为通过优质品种的规模化种植,可以实现优质优价,种出优质稻谷,打造品牌大米,卖出倍增价格。三是绿色化。可以采取稻虾、稻鱼、稻鸭共作的方式,减少化肥农药的使用,保护水体,提高大米的市场消费价值。四是定制化。可以面向城市消费者,采用会员制,定制特定稻田地块出产的大米。还可以采取CSA(社区支持农业)方式,让消费者家庭以不同方式参与稻米生产过程,体验农耕文化等。

园艺业,即瓜果蔬菜种植业,也是比较适宜的生产项目。可以是温室栽培,也可以是大田种植。这类产品,城市消费者每天都有大量的消费需求,而通常又不耐长途运输。在古典农业区位理论——杜能圈中,最邻近城市的第一圈,就是种植蔬菜。随着交通运输条件的发达,异地远地来源的蔬菜,已经占据了城市蔬菜市场很大份额,但是,本地产的蔬菜仍然非常重要。

乡村休闲旅游业,是乡村产业发展的新业态,符合城乡融合要求,很有发展前景。乡村休闲旅游业,把现代的农耕文化与各种创造增加值的活动相结合,吸引城里人到农村进行各种休闲消费活动,包括观赏、采摘、美食、科普、娱乐、休闲居住等,让农村的绿水青山真正变成金山银山。浙江省安吉县等地方,已经做出了引领示范。

畜牧水产养殖业,在城市群中,需要严格控制,尤其是养猪业。畜牧业的污染,包括粪污和气味两个方面。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城市群地区养畜,也有防疫方面的隐患。近年来,城市群区域内的牲畜饲养量大幅度减少,是正确的方向。在水产养殖方面,尤其是饵料投放量大的水产养殖,需要严格控制。水产养殖的发展方向,是工厂化饲养,通过现代技术设施实现养殖工厂水体的内部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