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是一个神奇的时间点，川端康成发现了海棠花未眠，我也常常在凌晨四点钟醒来，发现这座小城从未真正睡去，昨晚也是。
虽是假期，服务行业，也没有真正的放假，昨晚甲方爸爸说要早上七点钟之前到他那里。睡前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我的睡眠浅，比闹钟醒的早，潜意识强，也未必是好事，第二天很缺觉。睡不好，开车犯困，我们永远不可能都是虎狼之年。辗转反侧，干脆起床，把昨晚备用的药品，检查一遍，时间尚早，才五点多钟，我只要六点钟出发即可。时间太早，于是，去西门桥走一趟，想去看看“喝到天亮”是真的吗？这是我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也是蓄谋已久的行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睡的人被拍到，果然还真的看到“天亮哥”。身边的朋友经常和我讲着西门桥“天亮哥”和“天亮姐”的故事，有一帮人，在西门桥喝酒，喝到天亮，直接去上班，因此得名“天亮哥”或者“天亮姐”。回罗城有几年了，喝到天边亮，只是传说，从未体验过，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喝到四点钟，就散场了，我不免有些失落，酒友意志不坚定，要么就是故事太少，亦或者是情感不到位。



东方鱼肚白，夜市尚未完全离席，痴汉还在柳树下回味夜的孤独，晨市匆忙登场，大爷大妈早早霸占摆摊位置，刚刚被宰的猪，还保存着有生命特征的余温，一切在默契交接，像繁星和太阳的交接。

那个独自坐在河边的人哈，我也想停下来，听听你昨夜的故事，可是时光从来不为谁停留，酒精只能发酵你的故事，我的老板还等着我做牛马，相片凝固你孤独的瞬间，我就溜了。地上一片狼藉，可想而知，昨晚战况激烈，又逢假日，多少久别重重逢的人，在杯光交错下，尽诉衷肠。他们用手握着手，用心灵抚摸着心灵，嘴里不断重复说：“你先听我讲”。地上的垃圾，摞得像一座座小山峰，是我们心中过往的遗憾和不甘，形成疙瘩，烙在心里，回首过往，如同脚踩在这些垃圾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人聒噪，路也聒噪，只有西门河意志坚定的流淌。




西门桥，永远是接纳你的温柔乡。浪子回家，一碗炒粉，一杯酒，对着西门河抒情，让往事沉在河底。衣锦还乡，也还是想来西门桥，烟火十足，人生百态，就如那些配料，辣椒，孜然，胡椒，果酱，豆瓣......丰富多彩。


刚刚回来罗城，西门桥也是老朋友聚会好地方，吃的品类多，吃鸡，吃羊，吃狗，吃鱼有得选；喝汤，喝酒，喝奶茶也都方便；喝醉了回家近，第三产业也发达，捏脚按肩的也多。一个夜市要成为地方“老大”，配套要齐全，喝酒的时候，有地方去，喝酒以后，还有地方去。只是西门河两岸的门面，很多撑不过三个月就换了老板，老根据地“醉乐亭”也换了地方营业，租金压力，也压垮了大部分的实体行业，那是房地产最后的辉煌时刻。前几年，小吃摊位都集中在商业街，夜市则是城中最热闹，真正的“不夜城”，嗦粉，喝酒，夜宵，住宿，网吧，按摩店，成人用品店......都在城中，半夜时常有醉后的撕吼和打闹。

2023年左右，美食街就都搬到西门河边，就更丰富了夜宵的品类，有烧烤，小炒，冷饮，汤锅，小吃，炒粉，咖啡.....从此西门夜宵的“老大”地位，无可撼动。

西门河，以前也聒噪，河床没有修堤拦水之前，沉积烂泥，恶臭满天，污水“咚咚”不安分打着河岸；汽车站附近，人来车往，“游私车”，大巴车，摩托车“嘀嘀”胡乱鸣笛；河面上的行人，叽叽喳喳；到了晚上，猜码，吵架，唱K，嘈杂混乱。

这几年，河床做了清淤工作，拦水坝让它也更有了层次感，水也变清很多。高中同学朱博士小学写了一篇文章，大概说西门桥鱼虾成群，清澈见底，这么多年，成了陈年“烂梗”，每次见面，我们都调侃他。直到前几日，我遇到河边的老朴树，对视之下，我忽然悟到，可能朱博士说的是真的 ，那是多年以前，西门河的模样。心底关于西门河争论的声音，渐渐也平息下去，像一颗小石头扔进了大海，没有任何的回应。

两年前叫“游私车”的三蹦子，被强制报废，排气管“呜呜”的重音，终于少了；罗城汽车站也调整了很多运输班次，售票的大厅，一半租给了银行办公，这是时代发展的潮流，无人能阻挡。晚上鬼哭狼嚎般唱歌包厢，发出的声音也渐渐微弱，吃饭声发出的分贝大小，取决于经济实力，包厢外面是，餐桌上也是。而烤肉在火炭上“啧啧”作响的声音，啤酒瓶开的时候，那一声细微“嘭”的声音，划拳猜码的声音，抱头痛哭的声音，一直没有被时代消音，白天更有修路的挖机，发出“哐哐”的灵魂拷问声响。

此时，西门桥边上的人，各自忙碌，有清除垃圾的，有收摊的，有摆摊的，有摆烂的，有捡破烂的，有赶路的，有晨跑的，有喝醉的，有看热闹的.......

人群纷扰，西门桥清醒且温柔，静静的看着一切，而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