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为什么可以走向“艺术化”?

——《艺术化,乡村的未来》序

朱启臻

乡村本来就是艺术的,无论是形式的还是内容的。

在形式上,乡村坐落在绿水青山之中,错落有致的乡村民居,随山就势的村落形态,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特色建筑,无不让人感受到艺术的美。正因如此,众多的村落、民居、乡村田园以及花海、梯田等农业景观受到艺术家的青睐,摄影家、画家、诗人、词曲作家等各路艺术家们接踵而来,正是诗意乡村的吸引力,给艺术家们带来无限的创作灵感,诞生了无数的传世佳作。

在浙江松阳县有个叫沿坑岭头村的村落,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山村,道路不通,产业资源匮乏,年轻人纷纷离开,乡村破败。该村已经列入政府整体搬迁计划。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位画家,被眼前的乡村美景所震撼,他说,这个村落是一幅天然的油画。于是,就在这里创作,画这里的田园、村落和民居,他的作品获得了油画大奖,于是这个村子也出了名。今天,已经成为全国300多个美术院系学生的写生基地。艺术爱好者来了,游客们来了,村里的年轻人回来了,产业发展起来了,乡村重新焕发了活力,获得了生机。就是因为人们在这里发现了“艺术”。

其实,乡村的艺术价值更主要的表现在乡村的内容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卧牛吹短笛,耕却傍溪田”,“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无数脍炙人口的诗句,正是对诗意乡村画面的艺术描绘。

从艺术视角审视乡村内容,可谓包罗万象,蕴含着百姓的生产与生活实践中丰富而生动的艺术实践。在生产上,无论是打鱼还是放牧,无论是播种还是采收,或是踩着水车的灌溉,或是赶着牛耕田,或是晾晒农产品等等,都像一首首田园牧歌,都是一幅幅诗意画卷。

在生活方面,乡村的艺术体现更为淋漓尽致。就地取材的特色民居、丰富多彩的民族服饰、数不清的地方美食,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乡村手工艺。一件手工陶艺、一件刺绣、一件蜡染、一条竹凳、一个背篓或一顶斗笠,精湛到让专家们汗颜。就算是吃一个花馍、品一碗米酒、看着一桌好菜,不也是艺术的享受吗?有人把农产品、农具或乡村手工品摆在屋子里,或挂在墙上,直接作为艺术品,成为引人注目的装饰。

在乡村,还有数不尽的故事、传说、笑话等乡土文学,有地方戏、舞蹈、花会、杂耍、皮影、面人、游戏、娱乐等民间艺术和大批的民间艺人,它们本身就是艺术大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活在老百姓的生产和生活中的艺术,最具生命力,其艺术价值持久而深厚。它所折射的是劳动人民生存智慧,反映的是劳动人民的创造精神和勤劳品质。

乡村之所以“美”,是因为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乡村建设始终遵守着其固有而独特的规律,这种规律既表现为适合乡村的可持续农业生产,也体现为适应丰富多彩的乡村生活,乡村就是在这两个维度上不断发展的。充分体现了尊重自然、敬畏自然与合理利用自然的生存智慧。当人们赋予这样的乡村规律以情感的时候,对乡村就产生了美感,同时赋予了乡村艺术价值。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由于种种原因,原有的乡村发展路径被终止,其发展规律被打破,致使很多乡村失去了艺术性,变得不那么艺术了。这个时候就需要艺术家们参与乡村的规划、设计和建设,一方面,艺术家们在尊重乡村价值基础上,要努力恢复乡村的本来面目;另一方面,可以赋予乡村新的艺术价值。最近一些年,艺术家们参与振兴乡村,赋予乡村艺术活力,有不少成功案例。但也有一些把艺术搬进乡村,结果这些艺术难以融进乡村体系而失败。这就需要做两个方面的努力:一方面,艺术家要了解乡村,了解乡村的规律和特点,理解老百姓的生产和生活内涵与意义,把乡村深层的艺术价值发掘出来,并赋予其新的生命力;另一个方面,乡村建设者要懂艺术,要研究乡村美学,把乡村建设得更加艺术。

以上是我读了《艺术化,乡村的未来》的几点启示。从艺术视角审视乡村,不仅会帮助人们更深刻地体会“乡村是艺术宝库”这一判断,会发现乡村所具有的更多的不可替代的价值,也会进一步明晰乡村振兴应该建设什么样的乡村。从这种意义上讲,这是一部填补了乡村建设理论空白的著作,是一部可以用来指导乡村建设实践的著作。该书的许多观点是从四川幸福美丽新村建设实践中提炼而成的,是对四川省艺术化乡村建设的总结,因此具有很强的实践性、可行性和可操作性。相信广大读者会从中受到多方面的启发。也特别期待更多的艺术家加入到乡村建设行列,为乡村振兴做出独特的贡献。